小镇上来了个杀人犯(2)

这是沙鹏程分到所里以后碰到的最严重的问题。

沙鹏程从北京的警官大学毕业后，分到省公安厅，又从省公安厅分到县局，然后县局就把他打发到了这个小镇上的派出所。从省厅到县里时，干部处长找他谈话，说年轻人，下去接触一下实际有好处。从县里到镇上时，县局的政委找他谈话，县局的政委当过知青，就引用了当时流行于大江南北的一句话：“农村是个广阔天地，到那里去大有作为。”沙鹏程在心里嘀咕，这挨得上吗？不管怎么样，他对这个分配的结果不是很满意，在大学读书时他无数次地设想过未来，比如国际刑警呀什么的，就是没设想过当乡警。不过后来他又想，塞翁失马，安知非福，说不定他在这里还能干出个大名堂来，天之降大任于斯人也嘛。瞧瞧，现在不是机会来了。

沙鹏程这么一想，兴奋起来，说不定这件案子就是他通向国际刑警的起点。

沙鹏程问葛五：“那个河北人在南街下车以后到哪去了？”

葛五回答说：“好像是往菲菲发屋去了。”

沙鹏程让葛五用最快的速度到民和村去通知所长，就说镇上发现携枪的通缉逃犯。沙鹏程说：“葛五你别拉客了，有什么损失我负责。”

葛五说：“老沙你这就把我当外人了。”他又拍胸脯：“看我的吧，保证不会误事。”

葛五走了以后，沙鹏程开始了紧张的思索。他必须要想法稳住杀人犯王政军，再相机行事。现在最大的难题是他没有枪，县局刑警队的一个刑警下班的时候把枪装在包里逛市场，结果把枪丢了。虽然破了案，枪也找回来了，但也是个严重事故。县局发通报，要求加强枪械管理，于是所长就把枪收了，说是集中保管。沙鹏程当时就提出来，现在社会治安这么复杂，没枪万一发生突发事件怎么办？没想到还真让他说着了。不过没枪也不要紧，如果能赤手空拳地抓住通缉要犯，不是更能显出他的英雄本色吗？

十分钟后，沙鹏程出现在菲菲发屋门前。他换下了警服，在鼻梁上架了个墨镜，穿了一件夹克衫，就像省城来的度假客。菲菲发屋的女老板林菲坐在门里嗑瓜子，玻璃门上贴着大字“洗发、洗脚、踩背”。林菲看见沙鹏程，一下子没认出来，以为是度假客，把脸贴在玻璃上就挤出笑脸，招着手说：“来呀来呀。”

这是沙鹏程给这条街上的发屋规定的，别看镇子不大，但在南街上却一下开了近十家发屋，洗发妹为了抢生意打扮得花枝招展到街道中拉客。沙鹏程到派出所后分管这片，在他的建议下所里整顿过，但让镇里告到了县上，说是派出所破坏了五星镇的投资环境。结果县长在招商引资动员会上，谈到解放思想时专门把这事提了出来，说五星镇有旅游资源，但没人来，就是来了也不住，为什么？派出所查得严，晚上没地方去呀，所以人家都跑到外县去，一大块收入就这样流失了。大会结束后，县局又把所长叫去批评了一顿，搞得所长灰灰的，好长时间抬不起头。沙鹏程不服，他就想不明白，不让洗发妹到街上拉客怎么就破坏了投资环境？他虽然不服，但上级总是上级。于是他召集发屋老板们开会，说可以在房间内隔着玻璃招客人，但不准出门拉，否则将严惩。于是发屋的妹子们就在屋子里对街上的客人搔首弄姿。

沙鹏程抓住林菲的手腕，一把将她从发屋里拉出来，然后摘下墨镜。林菲见是沙鹏程，慌了，急忙表白说：“沙公安，我可是在门里边，一步也没迈出去呀。”

沙鹏程说：“你叫什么叫？”沙鹏程又说：“我跟你打听个人。”林菲听说打听个人，不是来查发屋的，这才松了一口气。她媚笑着说：“沙公安，你有什么事，尽管说好了。”

沙鹏程就问她有没有见过一个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服的河北人。林菲说：“见过呀，这个人刚才还来过发屋，想占我们小姐的便宜还不想掏钱，叫我骂出去了。”

沙鹏程问：“他到哪去了？”

林菲说：“这个人好像没走远，到前面的发屋去了。”

沙鹏程转身就走，林菲在他身后叫：“沙公安，没事来玩呀。”沙鹏程没理，他知道这林菲是在拉大旗当虎皮，好让四周的发屋知道，她在派出所有关系。

沙鹏程一连问了三个发屋，都说没见到那个河北人。沙鹏程又来到小红发屋，发屋的门厅里没人，从挂着门帘的里屋传出了女人的说话声音：“先生，怎么样，舒服不舒服？”一个男人用重重的鼻音哼了一声。

沙鹏程紧张得气都不敢出，他想，就在这里了。他看了看地形，想那个逃犯这会肯定在床上，只要行动突然，他是来不及掏枪的。沙鹏程轻轻喘了口气，然后挑开帘子冲进里屋，大吼一声：“不准动，我是警察。”一声尖叫，正在给一个男人踩背的小红从床上跌了下来。趴在床上的男人吓得抱住了脑袋。沙鹏程一见那男人顿时傻了眼，这个男人是福建老板，听说在台湾还有关系，到五星镇来准备投资建厂，连县长都出面请他吃饭。沙鹏程有些狼狈地说：“对不起，执行公务，搞错人了。”福建老板抬起头，脸上有了点血色，恼火地说：“怎么跑这里来执行公务？有没有搞错？”沙鹏程说：“不是告诉你搞错了嘛。”一边退了出去。福建老板在里边喊：“我要找你们局长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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